喵子miaoko

【沉戬】遮羞布

·观影完毕神智不清，谁来救救我…谁来995😭

·沉香视角，第二人称

  
你不明白杨戬为什么总蒙住第三只眼。细小伤疤结痂后脱落，额间紧闭的细缝。前发散落下不容易一眼望见，人群间穿行时候不过朴素衣衫的玉面郎君。

显然，他并不怕羞。被语带轻蔑地“关心”瞎了天眼的事实，他甚至能扯出一个笑，就当听了戏折子里的一段。你想说别再戴着它，舅舅。没有这块布那些声音才会少。你也这么说了。

杨戬双手构成肌肉记忆，自动兜在脑后打了个结。他嗯一声表示在听，休息时间分析对话速度略慢。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解开，拿手揉乱你的头发，说没事呀，习惯了。这只眼睛不遮也看不见了。

你哽住，留下短暂的沉默。烛火跳跃，几度舔舐腕上红绳。你知道那是烛芯，凡火不起效。但热意烧得滚烫，绕着手腕细细的两道刺痛。你会知道，太过纯粹的善意会被当枪使；你会明白，真的有与生俱来的慈悲。杨戬宽恕一切，最难以宽恕的是自己。关于承受大义灭亲的骂名，关于接纳你过往错置的仇恨。对不起。他郑重地道歉，蓝布条垂下两个小角。你不明所以，茫然、痛苦，且依然恨他让你与母亲分离。你因为愤怒失去理智，拿学来的不正派功法伤害他。杨戬只是躲开不反击，用平静的哀伤说出真相。你悲哀地发现，你无法再恨他了。你失去一直以来的憎恶对象，人生目标一脚踏空。巨大的失落让你崩溃，视线模糊目眦欲裂。你嘶吼着问他：既然你是我舅舅，为什么不早来看我？

杨戬偏细的眉落下去，幅度很轻力度很大。你被压垮在山下耗尽力气，脱力地昏睡过去。失去意识前感受到被稳稳托住，极像温柔的摇床。怎么会没有风铃响呢。

大概有太晚相认的愧疚，他待你好。教你步法补基本功，想尽了知道的所有好故事讲。实在算不得擅长，好好的一段情节结束得不尴不尬。你翻个身敷衍，哇完全没想到。

“是吧。”他当真了，弯起眼睛笑。呼一下把蜡烛吹灭：“睡觉。”

他想救的是天下，要的是万家灯火。你尚且懵懂，只觉得这时候的杨戬好看。和你已知的一切不同的好看。你想不明白，睁大眼睛等最后一点火光熄灭。

流言没有使他狰狞，反而更加坦荡洒脱。你想知道假使苦难没有诞生在你和他，以至家族身上，一切会是什么样子。相差甚远吗？…不，差不多吧。宿命就是这样的东西。最多杨戬没那么笨，死心眼地回避天界人间的含情凝睇。

他不累吗？蒙上布条，必须接受来自别人的爱与怕，嘲与敬。写满讽刺或同情的面孔一张张掠过，你怒视它们。杨戬细长的手指从背后伸过来，猝然将你与一切隔开。你在安全无知的黑暗中感到沮丧，你什么都做不了。

杨戬装作什么都没看见。周遭人嬉笑着喊他二爷。他随口应了，此中反语没往心里去。守心中的道，与外界的一切又有何干？他要的是长久的淡忘，短暂的麻痹。遮住天眼伤疤，只当捕手木二，为二十贯赏钱满世界找人。遇到妨碍者也不下死手，弄得衣角沾了灰尘泥点。你握紧匕首的柄，迫切需要撕裂一些东西。你最终松开手，因为舅舅担忧的一瞥。

你稍有不痛快，但有时候必须承认，你喜欢他这样。他能接受大部分事情，你有时候甚至觉得到了一种漠不关心。你刚和杨戬一起住时总是噩梦惊醒，他默许了不分床睡，松松地把你环在臂里。后来你身形渐长，反圈住腰的动作变得更自然。你在隐蔽一切的夜里吻他耳垂颈侧，婴孩求/乳一样难缠。你可能很烫，杨戬身上是舒适的凉。你渴求更多，轻轻把牙嵌入半露的肩头。想象用年轻的双臂把月白撕开、弯折，挤/入/它。再将它抬起，弄碎…弄碎太过了。杨戬说的。这个时候年长者展现出一点自欺欺人的人情味，闭着眼睛装睡。薄薄眼皮下眼珠不安地动，可能在思考自己和妹妹有几分相像。你可以告诉他，不是因为这个。至于是归于错位的情结，还是溺水者抓住的浮木，起因都变得模糊不明。你逐渐确定，自己侥幸地爱上他。

你又见到重重叠嶂，压垮一切的重量。你的母亲在那里，你跌跌撞撞搬开石头呼唤她。杨戬站在三步外神色寡淡而哀戚，凝视飘起的光电。母亲的触摸穿过你的身体，你无从最后一次拥抱她。你在鼓膜悲恸的轰鸣里听见他说，他的母亲也如此。诅咒般的永恒自天而降，粘贴在你们的脸颊和肩背，将你们埋葬。你止住哭泣，用力抹了把脸。

至于后来在太极图里形势危急，杨戬借玄鸟之力再度睁眼。你第一次见到他的元神，辉煌眩目如通天梧桐。他摘下布条，直视曾信任爱戴的恩师。淬了火的金急速向不可否认的美好回忆逼近，你隔着太极图浓重的水墨看不起舅舅的表情。似乎悲悯又决绝，凝望无法挽回的事实。你几乎忘了他在上一刻弑神弑师的事实，破出禁锢后跌跌撞撞往他怀里跑。管它史册怎么记世人怎么讲呢。

你无数次跌落云端又被接住，眼前画面一幕幕飞跑。你徒劳地伸手去够，穿过虚幻的瞬间陷入黑暗。你慢慢睁开眼。

眼下杨戬等你睡醒，百无聊赖地吹一支小曲。纸窗破了小洞没管，因为你没嫌冷。短暂的与一切无关，舅舅只是舅舅。你不无阴暗地想，没有天眼的杨戬不属于苍生了。而这是你拥抱他最好的机会。

至于这点难以言明的情愫，你不打算提。杨戬勤勉维系的平衡，你知道自己不应当打破。事实上他多半也不在意的，只是更担心你只是少年心性。昭告天下后落得一样下场，造成不堪想的后果。其实你不怕的，但也不必要杨戬的回应。你站在他身边，看他对一切置若罔闻，专心捉拿目标人物。船的燃气剩下不多，你们必须抓紧时间。广播里甜美的女声反复播报，颠簸的奔跑把她震碎成一片一片。杨戬戴的布条松开一点，你帮他紧了紧活结。

你突然明白了。这不是杨戬遮疤遮丑的必需品，而是整个世界的遮羞布。

-END-